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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27 .抱她回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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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27 .抱她回府

今年臨州城的新歲比往年要安靜些,沒有了那些商賈大戶整天徹夜的鞭炮齊鳴,官邸門前也沒有了踏破門檻的迎來送往,天氣也比前兩年要冷。

百麻鎮上又鬧鬼了,如約而至一般,冷肅的氣氛籠罩著本該熱鬧迎接新歲的小鎮。那些商賈大戶的商鋪關了幾個月,到了新歲又開了,只是換了新的主人,不知道這些新的主人裏面,誰又會成為臨州的曹家、鄭家和孫家。

趙知州和吳通判見了那些商鋪的新主人,個個都是精明能幹的,個個都和兩人說,會正正經經做生意,規規矩矩辦事情,日後還請兩人行些方便。

趙知州和吳通判都笑笑,不置可否。

臨州的雪向來吝嗇,下的時間短且下得薄,今年竟然大方了些,臘月二十七的夜就開始洋洋灑灑落了不少,一直落到正月初五。

慷慨得人們都不敢相信。

正月初五晚間,天氣冷,黑夜來得早些,內城還沒有敲閉門鼓,天還是硬生生黑了,一點道理都不講。上弦月早早掛在雪夜的星河之中,月色與雪色倒也相宜。

從東來酒樓裏出來,吳之筱臉頰上染了酒氣的燥紅,她還能走,邁步還算穩當。

“他們說什麽?”

吳之筱走在前面,腳步輕飄,冷風拂面,青絲亂卷。

問的是適才那些商賈在飯桌上說的什麽,她剛才頭昏昏,沒聽清,出來時多問他一句。

“他們說,我們三,他們七。”

趙泠今晚滴酒未沾,清清醒醒,跟在醉醺醺的她身後。她走一步,他跟一步,影子疊在她的影子上,如一人般。

“踹他們個狗日的!”

她擡腳狠狠踢起一團雪,漲紅了臉破口大罵。

趙泠道:“踹他們親娘都沒用。”頓了頓,上前與她並著走,緩緩道:“這三成利,我們不收,臨州五縣的知縣總有人會收,五個知縣不收,知縣主薄也會要收,從上到下,大到巡撫小到長史司馬主薄,總有人會接過這三分的利,給他們行方便之門。”

吳之筱望著星河,長嘆道:“積重難返,積非成是,積習難改,宿弊難清……才倒下一個曹家,就有千千萬萬個曹家想要冒出來。”邁開大步往前走,腳下一深一淺踩著雪。

街上行人漸少,積雪漸厚,從眼前望到盡頭,長長的雪路與冷冷月光相接,不知是雪色更白還是月色更冷。雪路兩旁是人們祝福新歲點的紅色燈籠,一溜下去,似連綿不絕的紅綢。

吳之筱身著緋紅襕袍行於覆著白雪的街道上,紮眼。

她久久無話,趙泠也久久不響。

走到一半,她停下來歇一歇,站在冷雪冷風中,回過頭微微喘息,半瞇著眼看著他,杏眸裏的醉意,比她的人醉得更深些。

“趙子寒……”

“怎麽了?”

“我有糖,你要不要吃?”

她喝醉了,醉得不淺,都要給他糖吃了。

吳之筱仰著臉看著他,眼眸醉意深重,像個孩子沖他咧嘴笑,雙手捧出一塊綿綿軟軟的糖塊遞到他眼前。

是櫻桃綿糖,她喜歡吃的。

她獻寶似的,口中央道:“可好吃了,你嘗嘗嘛!”

趙泠看看她,再看看她手裏的糖,拿起來,在她希冀的灼灼目光下,入口,即化。

“好吃嗎?”她脆生生地問她。

“好吃。”他看著她酡紅的臉頰,點頭。

“還想要嗎?”她望向他,笑著問道。

“要。”他道。

吳之筱從荷包裏取出一塊油紙包的櫻桃綿糖,小心翼翼地掰開一半,將兩半對比了許久,最後下定決心,把大一點的一半給到他手裏。

“最後一塊了,給你一半。”她手裏托著另外半塊糖,很珍惜地捧在手裏,與他說道:“這是別人給我的,那個人說讓我少吃點糖,說完還把糖給我。”她仰起頭來看著他笑,道:“趙子寒,你說他奇怪不奇怪?”

趙泠深深望著她,看著她搖搖晃晃欲要摔倒的身子,手臂護在她後腰處。

“說起來,他其實也挺可憐的。”吳之筱左搖右擺,邊走邊說:“他明明也不想搭理曹家的,還是得搭理,他明明也不想去百麻鎮,還是得去……”

“趙子寒,他雖然長得和你一樣好看,但我覺得……我覺得他比你可憐。”

“趙子寒……啊……”

她一個踉蹌,倒在了雪地中,卻沒打算起來,像個孩子一樣,雙手雙腳抱著雪地,用喝了酒之後滾燙滾燙的臉埋在冰冷冷的雪裏。

醉酒後多有凍死於路者,皆是因身熱而雪冷,撲於雪中不願醒。

“趙子寒,快……我們快回國子監,再不回去,先生又要責罰我了!”

她趴在地上與他喃喃道。

“好,我們回去。”

趙泠半蹲下來,將她攔腰抱起,她順勢雙手攀上他頸脖,在他懷裏蹭著蹭著,蜷縮若孩子般,昏昏沈沈地睡過去了。

吳府門前。

趙泠一手扣住她腿彎,手臂托著她上身,一手拔下她發髻裏的一支素簪,別入門縫裏,輕車熟路地挑開門栓,進到了吳府裏面。

依君子之德,他本該把她送到吳之筱阿姊手裏。

哪裏想到,趙泠腳才踏入門內,就抱著吳之筱,越過一道墻,往趙府去了,悄無聲息,無人察覺。

只驚動了吳府墻角的花花草草,奈何它們不會言語,知道了也無礙。月懸在天邊,靜靜看著他,奈何離他那麽遠,看到了也無妨。

“子寒!!”

趙潛在府裏到處晃悠,撞到了趙泠與他帶回來的吳之筱,不禁訝異得瞪大眼睛。

“這……她喝醉了,你帶回來做什麽?”

趙潛看向趙泠懷中的人,再擡頭看看趙泠,想著趙泠應該不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,不會做這種霸王硬上弓的事吧?

腦子飛快轉著,要是自己弟弟真的把持不住,對吳之筱做了這種事,他該怎麽辦?大義滅親還是親親得相首匿?

趙潛搓著手,很是焦灼,腦袋裏兩個小人在打架。

“醒酒。”趙泠淡淡道。

在趙潛懷疑的眼神中,他將爛醉如泥的吳之筱往自己屋裏抱去,放在東外間的茵席之上,扯過一塊羊絨夾被給她蓋上,引枕墊在她後頸。

跟著進去的趙潛趕緊給炭盆裏添上幾塊炭火,手中用火棍撥著炭,口中道:“你屋裏向來冷清,這炭得燒熱了,可別讓她凍著。”

要是一會兒趙泠要對吳之筱做些什麽,寬衣解帶的,那這屋內就更不能冷了。到現在他都不相信,趙泠帶吳之筱回府,僅僅是為了給她醒酒——這是人做的事嗎?!!!

趙泠今晚帶吳之筱回自己府裏,說起來確實不應該。

要說醒酒,他大可交給她阿姊,她阿姊自然會照顧她,自然會給她醒酒,他根本不用擔心。

他只是突然冒出一個自私的念頭來,想要她多黏著自己一會兒。

從她給自己糖的那一刻起,趙泠就知道她把他當做了那個在國子監時的趙子寒,而她,也把她自己當做了在國子監時的吳之筱。

那時候的吳之筱會拽著他的手不放,會用甜軟的嗓音喚他的名字,喚得趙泠忍不住要堵住她的嘴。

“趙子寒。”

她總這樣喚他,跟在他後邊急急的喚他,附在他耳邊輕輕地喚他,從他身後突然冒出來俏皮的喚他。

自己的名字,被她喚得很好聽,喚出聲來,像是嚼在她口中的糖,甜絲絲的,入了他的耳,像是將她嘴裏的糖渡入他的口中,清甜水潤又暖融融的。

但這些,她都不記得了,不記得她曾經那樣的纏著他,賴著他,喚著他。現在的她對他恭恭敬敬不逾矩,客客氣氣不越界,清清白白無暧昧。

他想要吳之筱再那樣喚自己,再那樣纏著自己,賴著自己。

這,便是他的私心,私心一直都在,只是今晚生長得格外野蠻,想來是初春將臨,萬物瘋長,他壓抑不住。

“趙子寒……”

吳之筱翻一個身,雙眼迷離地看向他,抿著唇很難受地喚他的名字,雙腿還要蹬開羊絨夾被。

“嗯。”

趙泠淡淡應聲,扯了扯她蹬開的被子,又給她蓋好。

她道:“我渴……”

她在東來酒樓喝了酒,喝酒時,又貪食吃了許多甜食,幹燒著喉嚨,現在恨不得灌下一池子水。

“我去給你倒水。”

趙泠起身,給她捧來一碗溫水,親自遞到她唇邊,扶著她起來喝了幾口,再撫著她後背,道:“再躺一會兒醒醒酒。”

聽他話的吳之筱順著他的手,躺了下去,一把抱住他一只手,迷迷糊糊用臉頰蹭在他粗糙的手掌上。久違的熟悉的觸感,讓神志不清的吳之筱屈從於習慣,貪戀於他掌心的溫暖。

她迷離的醉眼望著他,小聲喃喃著:“趙子寒,你長得真好看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趙泠低聲應她。

當初吳之筱對他說喜歡他時,還對他說了一句:“我主要是垂涎你的美色。”

那時候,她的眼神像極了看到西宛葡萄時的眼神,杏眸水靈靈的,小魔爪像貓兒撲食一般,就要生撲上來,把他吃幹抹凈。

吳之筱對趙泠說得最多的話,便是:“趙子寒,你長得真好看!”

這話的意思,在趙泠看來就是——你長得真好吃,和西宛葡萄一樣好吃。

想著還要給她準備醒酒湯,他剛要抽出自己的手時,吳之筱立馬用力抱住,像是攥著什麽重要的寶貝似的,緊緊護在胸前。

她鼓著腮幫子,奶兇奶兇地與他道:“這是我的!我的!不許搶!誰都不許搶!我的!”

雙腿一蹬,又把羊絨夾被給蹬開了,露出她小巧精致的腳踝來。

趙泠頗為無奈,道:“好,是你的,我不搶。”任由她抱著,手撫著她的側臉,指間摸到她有些熱的耳廓和前額,還是得趕快給她醒酒才是。

轉過頭,對身後偷看的趙潛道:“醒酒湯。”

“我去?”

趙潛見他被吳之筱抓著抽不開身,只好出屋門,讓廚房的人煮一碗醒酒湯,再備好勺子,捧著食盤進了屋裏來,放在四足矮桌上,悄聲走開,還順帶關上了門。

關上門之前,趙潛站在門口,一臉沈重,語重心長地勸趙泠道:“子寒,阿筱是個挺好的女孩,一會兒你……盡量溫柔一點。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趙泠聽後,嗆了一下,轉過頭瞪了趙潛一眼,道:“我沒打算把她怎麽樣。”

“這樣啊!”趙潛居然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來,道:“那我走了,你與人家要好生相處。”

趙泠沒有回應,趙潛吱呀一聲,輕輕關上了門。

他想和人家好好相處,人家未必想和他好好相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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